辣白菜

把心中的痛苦转化为创作的动力

Sous Le Labyrinthe(在迷宫之下)

(从七月份就开始写,一直拖延到现在的一篇()

看剧看得太意难平了……😭😢所以在这里面设定的是爱情向哈。然后故事性不强,会有比较多对人物的刻画,篇幅有点长(1w+),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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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灯光惨白地凝固在墙上,就像一位呼吸逐渐停滞的病人,预示着毫无生命力的死寂。

    已经半个钟头过去了。在此期间,Nicolas一直在病房外狭窄的过道里焦虑地走来走去,鞋跟敲打在地面上不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而Astrid始终沉默地坐着。她沉默着,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

    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Nicolas连忙走上前去。

    “Raph怎么样了?”他瞟了一眼旁边的Astrid,似乎顾虑到什么,便压低了嗓门,焦急地问。

    “呃,情况不太妙。”医生慢吞吞地低声道,“子弹穿过了右胸腔隔膜,从右肩胛骨上方穿出……病人现在处于失血性休克中……”

    Nicolas的面色瞬间僵硬了。他更加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与医生说些什么。

    可是这些都被Astrid听到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她很少遇到这种状况。她察觉不到Nicolas那令人烦躁的脚步声,察觉不到医生开门时的吱呀声,察觉不到病房里的氖光灯其实在交流电的作用下微微跳闪。

    她的嘴张得很大,但她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她的全身开始发抖,眼泪从眼眶滴落,流啊流,从脸颊一直流到脖子上。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不清。

 

 

 

 

 

 

    “Astrid,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一个人。”Raphaëlle笑着看着她,眼神一如往常地带着神秘莫测的意味。“我觉得你很像夏洛克·福尔摩斯。”

    “啊,”Astrid问,“您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因为你往受害者身上看一眼——就全出来了!无论是受害者的身体状况,经历,还是凶手行凶用的手段,巴拉巴拉,你似乎永远都可以一眼看出来。”Raphaëlle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案发现场,感慨道。“只有福尔摩斯敢与您相提并论。”

    Astrid也看向案发现场,却哽咽了一下。证物已被取回实验室,场面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很容易让人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这里凌乱甚至是血腥的画面。

    “…不敢当,”过了一会儿后,Astrid飞快地说。“…这应该是所有刑侦警察必备的品质。”

    倘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忍不住给Raphaëlle讲述各种与福尔摩斯、与柯南·道尔相关的故事,可现在她不一样了。不知何时,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变了太多。

    此时此刻,她在想,她应该和Raphaëlle离开这里。久久地停留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意义。可她不知道如何向Raphaëlle开口,只能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空地。

    终于,似乎也找不到话了,Raphaëlle摊开双手,回过身看着Astrid。

    “怎么样——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周一哦?”Raphaëlle的神情有些兴奋。

    Astrid看了她一眼,歪了歪头。“您没有记错,今天确实是周一。当然,没错,现在法医还没出结果之前,我们可以短暂的休息一段时间——当然——是短暂的,我的意思是结果随时都会出来。也许您刚才说的话,是想要我去您家。我明白今天是周一,我周一要去您家吃晚饭,没有问题。可现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

    这回,没等她说完,Raphaëlle就笑着打断了她。

    “'你',不是'您'。”Raphaëlle笑着眯起了眼,而Astrid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我只是想邀请你一起出去走走,透透气。”

    说着,她凑近了一些,轻轻在Astrid的颧骨上吻了一下。

    与其说没反应过来,不如说没预料到,Astrid吃惊地张了张嘴。似乎是突然间的,一股温热的、奇怪的、厚重的感觉流入她的胸腔。

 

 

 

    这个吻的感受,Astrid一直记到了陪同Raphaëlle吃晚饭。包括那个吻给她带来的一些想法,她也在心中反复回味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闭症患者的内心总是比常人敏感——Astrid一向认为自己理解不了“感情”究竟为何物,但父亲的死让她顿悟了一切。她无法忘怀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肆意流淌。她再怎样无力地掩住耳朵、嘴巴也不能遮蔽心中剧烈的痛苦,她仿佛总是能够听到那一声枪响,看见那空荡荡的仓库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她的脑海中。

    她曾以为她对父亲的感情在父亲死后化作一个迷宫,将她困在其中。可现在,当她看向餐桌对面的Raphaëlle,她不再感受到那种绝望——相反的,似乎这种感觉是奇妙的,难以言喻的。这不是她对父亲的那种感情。她想,她从Raphaëlle身上体会不到父亲给她带来的那种感情。

    察觉到Astrid的走神,Raphaëlle也停下用餐。

    “Astrid,这个案子对于你而言毫无难度。真的。”Raphaëlle凝视着Astrid,忠诚的深褐色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变成了黑色。“我感觉到你有些忧虑。如果你是因为案子的话,我想告诉你,你完全不必如此。”

    Astrid也凝视着Raphaëlle,心里没有思考任何问题。显然,Raphaëlle以为她在为案件分心。

    “嗯,不是这样的。Raphaëlle。”她用叉子拨弄了一下盘子中的西兰花,朝Raphaëlle咧了咧嘴。“是'你和我'。这个案子对于'你和我'而言都没有难度。”

    Raphaëlle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很开心,面颊也因不知是喝了半杯红酒还是怎的变得潮红。

    Astrid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这是什么?Raphaëlle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是不可置否的。Raphaëlle以前也像这般吻过她,或许只是朋友间的手足之吻,她以前总是这么想。可现在她也不再确定了。

    在接下来的晚餐过程中,Raphaëlle和Astrid聊了很多话题。她们聊了案子,聊了Nicolas和女友的故事,聊了法医付尼耶,聊了Astrid经常去的那家日本小店的店主Testuo Tanaka。

    Raphaëlle的思维总是跳跃的很快,Astrid常常跟不上她的节奏。当聊到日本人Testuo Tanaka的时候,Raphaëlle有些打趣似地问她,是不是这些天和他走得很近。

    Astrid又是没跟上节奏。她愣了好一会儿,在脑子里不断整理着语言。

    “…啊。我每周三都去Testuo Tanaka的店采购,所以我经常和他见面,这是事实。”她一边干巴巴地说,一边时而瞟几眼Raphaëlle,观察对方的反应。“他是一名数学爱好者,我是法警和档案室工作者。他还有一家我每周都去的店子。…但这没有理由说明我要和他走得很近。”

    Raphaëlle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Astrid抬起眼看着她,试图理解她笑的含义。

    “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邀请他来我们这里一起吃饭啊。”Raphaëlle咳嗽一声,解释道。“还可以把Nicolas和Arthur叫着……”

    “Raphaëlle。”这是Astrid为数不多地打断她说话。她放下餐具,在空中竖起食指。每当她这样说话总是非常坚决的。“我不敢苟同。你说每周一和我一起吃晚饭,是我一个人来你家里吃饭。这是计划之中的事情。我不喜欢计划被打乱。”

    见Astrid这副模样,Raphaëlle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赔罪似地冲她笑了笑。

    “对不起,Ast……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要热闹一点。”

    Astrid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怎的,她感到很沮丧,她不喜欢这种毫无预兆的低落感。她沮丧于发现自己直到现在似乎也不能完全理解Raphaëlle说话的含义,或许这就是与“正常人”之间难以逾越的距离?——这似乎也意味着她很难继续向Raphaëlle传达自己的感情。

    ……对Raphaëlle的感情,Astrid心里想。或许并没有那么复杂,或许,此时此刻,她对Raphaëlle的感情仅仅是两个人共同完成一顿晚餐。两个人完成。哪怕全程没有片刻话语,只要有陪伴就好。

 

 

 

    第二天,一个上午Raphaëlle都呆在警察局,Astrid则在档案室完成着新的拼图。下午她们共同前去嫌疑人家里调查,并将嫌疑人带回警局审问,真相在很快浮出水面。

    在一切忙完后,已经不早了,Raphaëlle打算送Astrid回去。在走出办公室后,Raphaëll牵起了Astrid的手。

    Astrid没法再想案件。她的心跳的飞快,在一瞬间,似乎有一串细微且尖锐的电流从Raphaëlle接触她的手心传来,顺着手臂直达头顶,几乎使她晕厥。

    Raphaëlle却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牵着她走到车边。

    坐上车后,Raphaëlle发动了车子。Astrid迟疑了一会儿后,对Raphaëlle说:“今天那个嫌疑人,他说的是实话。”

    Raphaëlle侧过身看着她,微微一笑。“确实,他没有骗我们。而真正的凶手已经去过他家了——”

    “对的,”Astrid点了点头,“我知道凶手在哪里。我观察到凶手在犯罪现场没有留下作案痕迹,但他却在嫌疑人家里带走了某样东西。或许他是故意的,但鉴于他与嫌疑人的关系很好猜测。”

    Raphaëlle依旧看着她,表情略微惊讶,“哇……那凶手现在在哪里呢?我们现在去找?”

    Astrid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她果断地说,语气干脆利落。“今天太晚了。我们两个人不安全。”

    说着,Astrid瞥向Raphaëlle。Raphaëlle一下子就看懂了前者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确实偷偷背着她、冒着生命危险去独自抓人,不禁有些愧疚地挠挠头。

    接下来的一路上,二人许久没说话。Raphaëlle心里暗自开心,她很喜欢与Astrid共同讨论案件的这个过程,她们之间的默契与心照不宣让她感到满足又轻松,或许Astrid的自闭症导致其与他人交流不畅,可和她却完全不这样。每当她与她对话时,她能感受到Astrid心路曲折的历程,能感受到Astrid在纠结用语和措辞时花费的心思,能感受到Astrid在眼波流转间传达出的信息……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很亲切,真实又生动,似乎Astrid的每一个眼神、肢体动作,每一句谈吐,都切实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举手投足间都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种奇妙又愉快的感觉——似乎Astrid就是她,她就是Astrid。

    这时,Astrid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Raphaëlle…”她的声音很小,Raphaëlle险些没听见。“…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嗯?”Raphaëlle大声说道,“啊!好像是的。”

    Astrid闭上嘴,不再做声。

    Raphaëlle却没停,继续说:“Ast,我感觉你好像想说些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我们俩之间没什么好避讳的呀!”

    Astrid摇了摇头,有些紧张地看向车窗外。有一些话……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Raphaëlle有些大大咧咧,而她则过于敏感内敛。这些话语,假如她真的鼓起勇气、迈出了那一步,是否一切都会发生改变?是否原本的计划会再次紊乱,或者更糟糕的,一切都会加速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不喜欢这样。她本能地讨厌变化,抗拒未知,或许正是这种心理一直在潜移默化中阻挠着她对Raphaëlle表露心意。

    Raphaëlle也不强迫她。她打了个方向盘,引导性地说:“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或者有什么话想要转告给他人,可以随时跟我说,也可以通过电话告诉我。我会永远等待着回复你。”

    Astrid没有回应,只是咧了咧嘴,一抹笑飞快地掠过嘴角。

    告别Raphaëlle后,Astrid走进了她那间用来工作与思考的房间。此时她不急着去洗漱睡觉,而是走到收纳架旁边,轻轻地、用手指捡起最上层放置的一个小木盒。

    盒子“咯吱”一声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却陈旧的指南针。

    Astrid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捻起指南针,打量了一两秒,便缓缓阖上双眼。

    ……她幻想出Raphaëlle戴上顶针时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Raphaëlle戴着她送的那枚顶针,铜锈色的指环紧紧环绕在她那浅小麦色的、有些茧的指节处,蹭上了许多属于她的体香——或许是护手霜的香味,随着手指敏捷的动作、针尖触碰到金属的环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脑海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似乎就发生在眼前似的,但却又那么遥远——这种触不可及的感觉令她窒息。

    她将指南针放回木盒,放回原处,默不作声地走出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周三,如往常一般,一早Astrid就来到那家日本小店,进行维持七天生活的采购。

    天气很好,无云的天空被明媚的阳光照的亮晃晃的,巴黎街头的几棵梧桐树在微风中摇晃着挺拔的枝干。

    青翠的藤蔓在小店的门面上投下细碎的阴影。Astrid走进店,银色的铃铛发出悦耳的音符。

    在用日语和店长Testuo Tanaka进行了简单的问好后,Astrid如往常般开始挑选那些东西。

    “嗨,Astrid。”可与寻常不同的是,Testuo Tanaka这次来主动找她搭讪了。Astrid抬起头看着他,嘴角飞快掠过一抹微笑。

    “我这里有一件您一定感兴趣的事情。”Testuo Tanaka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眼神里藏着期待与兴奋。“我前些天在网上了解了一个数学兴趣小组,我和他们聊了聊,觉得挺融洽……他们最近在讨论一个您绝对会感兴趣的话题。我相信如果您去参与,一定会很愉快的。”

    Astrid张大嘴,却不知道说什么。Testuo Tanaka的盛情邀约,Astrid感到不知所措,更多的是紧张和无语。

    “…谢谢您。”过了好一会儿,Astrid才委婉地拒绝了。“但是我不喜欢在网上浏览一些论坛,我觉得网络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帮助。实在不好意思。”

    Testuo Tanaka热情又腼腆的亚洲面庞上浮现出许些失望。看着这张脸,看着那双诚恳的黑色眼睛,不知怎的,一些想法如暗流一般涌上Astrid的心头。

    “Testuo先生,”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您在学习数学知识的同时,是否了解过一些关于感情的知识?也许这种感性的东西,与您熟知的理性的范畴也有一定相关?”

    Testuo Tanaka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起来。Astrid看着他的笑,不觉得恼怒,反而心中也觉得很快乐。

    笑了一会儿后,Testuo Tanaka咳嗽了一下,认真地看着Astrid。

    “你说的没错,Astrid,你说的很对。二者之间确实有很多联系。”Testuo Tanaka耐心地说着,语气温和。“你听说过'心形函数'吗?”

    “这个函数的创作者是勒内·笛卡尔,他在作为一位伟大数学家的同时也是一位哲学家。他曾经在穷迫潦倒时邂逅一位美丽的女子,并深深地爱上了她。但两位眷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为了表达对爱人的无比的眷恋,他为她创造了一个这样的函数,在平面直角坐标系上绘制出一个完美的心形,以此阐明自己的心意。”

    Astrid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作声。

    “但事实上,还有一种更属实的说法……笛卡尔倾心的那位美丽的女子——那位瑞典公主,实际上是他的学生。而他和她的交集仅仅是他是她的哲学老师。经过考证,'心形函数'也是在笛卡尔去世之后才被发表。”

    Astrid睁大眼睛,不知是吃惊还是困惑。过了一会儿,她的神情恢复原状,只是“啊”了一声。

    Testuo Tanaka笑着摇了摇头,神情很平静。“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无论是浪漫的童话故事,还是残酷的现实……'心形函数',仅仅是这样一串简单的数学符号,它的存在便使得一切具有意义。它本身才是超乎爱情美好的那个东西——就如同案件会有证物一般,它便是人间一切的证物——它便是所有感情的见证者。”

    Astrid仍是沉默着。但不得不说,这位日本人的一番话给她带来的触动是巨大的,在一瞬间,她似乎顿悟了许多事情,但她也讲不明白,只觉得眼前的迷雾变得稀薄了、清澈了,一切都变得明了起来。

    “霍金有一句话……'万物皆有理论,唯独爱情无解'。”Testuo Tanaka继续道,“我一直认为这句话颇具深意……”

    Astrid微笑了。现在有解了,她心想。迷宫的出口此时已在她面前若隐若现。

 

 

 

    一整个下午Astrid都呆在档案室。而Raphaëlle却和Nicolas在外面奔波——之前在警局,之后又急匆匆的往别的地方跑。但她一直没有和Astrid联系。

    Astrid也没在意太多。她向来不会插手Raphaëlle的工作与生活,只要Raphaëlle不去主动找她,她基本上不会去和Raphaëlle产生过多的交流。

    可这天她打算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为准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或许是受到了Testuo Tanaka的鼓舞,或许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积累成如今的结果,她尝试着去做一些新鲜的事情——一些她以往不敢做的事情。

    一开始,她打算去买一支鲜花,但想想看又退缩了。以Raphaëlle的性格,她一定会喜欢花。但想必她身边的朋友们不少会赠予她鲜花以礼物,同时花朵对比起顶针似乎俗气了许多。

    接着,她又想到买书。她不禁想起了Raphaëlle送给她的那本关于友谊的书,那个时候她们还相识不久,Raphaëlle便毅然挺身而出帮助她、保护她。可她不是很想与Raphaëlle重复,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样不断纠结着,转来转去,最终Astrid还是来到了日本人Testuo Tanaka的店子。

    “上回你给她家带的日本清酒,她喜欢吗?”Testuo Tanaka看着她,有些狡黠地眨眨眼睛。

    Astrid摇了摇头,脸颊有些泛红。“不……我很喜欢,但她似乎不太喜欢。她一喝就醉了。”

    Testuo Tanaka笑了起来。接着,他转过身,在展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样什么东西,将它递给Astrid。

    这是一个红白相间的小巧的福袋,毛线编织的绳子上扎着金色的细丝。

    “这个在日本的名字叫做‘御守’,人们常常把它送给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来表达自己的祝祷祈福之情。”Testuo Tanaka向她解释。“这个是用来祈求平安的御守。我相信你送给她这个,她一定会喜欢的。”

    Astrid点点头。她心动了,她喜欢这个漂亮的小袋子,她觉得这是一份相当令人满意的礼物。不知道,当Raphaëlle收到这份礼物时,她又会有怎样的心情?她会喜欢吗?吃惊,感动,抑或是不解、失望?想着,一股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出现在她心中。她害怕那种感受,害怕Raphaëlle对她感到失望,害怕Raphaëlle对她说出一些其实不是发自内心的不真实的表扬与安慰。

    想着,她捏着购物袋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她努力地尝试让内心平静下来,可恐惧却逐渐演变成绝望,如同黑色狂暴的龙卷风在她的胸腔中肆意席卷而来。

    正当她处于自闭症发作的边缘时,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叮作响起来。一定是Raphaëlle。光是这样一个美好的想法便使得她顿时豁然开朗了。她用微微发抖的手取出手机,接通电话。

    “Astrid?Astrid?你好吗?”对面是Raphaëlle的声音。可出乎Astrid预料的是,对方的声音非常急促不安,夹杂着很多干扰音,似乎是用力奔跑后有些气喘吁吁。“喂?Astrid,你现在在家里吗?你现在——无论你现在在哪里,千万不要离开!听到我的话了吗!千万不要离开!”

    Raphaëlle在电话里的嗓音猛然提高了几个度。Astrid有些哑然,可当她准备说些什么时,电话却被挂掉了。

    此时她在街道边顺着向前走,刚离开日本人的店子不超过两百米,马上要到拐角处了,她的步子却迈不开了。她停下脚步,僵硬地站在原地,耳边似乎还环绕着Raphaëlle的话语。

    在思考的同时,她缓缓抬起头。明亮的阳光过于刺眼,她眯起眼,太阳透过她那整齐的金色刘海在她的眼睑上打下阴影。

    不知怎的,在恍惚间,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似乎是突如其来的灵感,如同一道出现的闪光,就像往常一样。

    她急切地拨通Raphaëlle的电话,在手机的“嘟嘟”声响起时便在心中反复默念着。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Raphaëlle,我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Astrid冷静地说,“凶手并不会停留在我们之前确定的几个地方,他在有规律地移动。可能现在就在——”

    可她随即又哑然了。不自觉地,思维的速度仍是飞快,她的眼睛缓缓张大,嘴巴也张大了。她的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可能现在就在——”

    突然,就在她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拐角后的远处传来。似乎离这里有两百米左右,枪也装了消音器,可Astrid还是听到了。她的手掌抽搐了一下,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在那一瞬间,黑色的狂风袭来,但又飞速消逝了。她不再顾忌一切,只是飞快地向前跑,跑过街角,不停地跑着。

    …当她来到现场时,警察和医生已经到现场了。她看见那具熟悉的身体,熟悉的面孔,苍白的,双眼紧闭的,躺在地上……眼前这个人,是她的Raphaëlle吗?难道说,其实是另一个人,只是和Raphaëlle长着一张相同的脸?……鲜血流淌了一地,现场一片嘈杂。

    她走到她身边,无力地跪在地上。剧烈的耳鸣使她与外界的喧哗隔离开来,此时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两个人。她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她俯下身,伸出双手,用痉挛的手指轻轻抓起Raphaëlle的手放到耳边。

    “Raphaëlle…Raphaëlle…”眼泪止不住的流,豆大的泪水往下掉着,使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几乎号啕大哭,却哭不出声响。

    “Raphaëlle,Raphaëlle……”恐惧与绝望再一次袭来。她低下头,将整张脸埋进对方的手掌心。她咬了咬牙,哽咽着、几近歇斯底里。

    “Raphaëlle…其实,你不是我的迷宫…”她低声说着,紧紧闭上眼。她几乎昏迷过去,眼泪顺着嘴角流进口中,竟是苦涩的。“……你是我的答案。你是解开我迷宫的答案啊……”

 

 

 

 

 

 

    Raphaëlle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是昏暗的、不清晰的。她吃力地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眨了眨,才看清眼前的画面。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干净的浅色。米色的窗帘,微微透着光,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仪器,一切都是那样井井有条。

    神志在一点点恢复着。与此同时,她看见自己床边有个人。有一个人趴在床头的桌子上睡觉……是Astrid。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看着那样一张熟悉的面孔,沉浸在睡眠中,黑色的睫毛在金色的齐刘海下轻轻抖动,白皙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消瘦。

    Raphaëlle仍然非常虚弱,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是安静地、微笑着看着床边的人,无比的温暖包裹着她,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快乐。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Nicolas,他端着一个盛着食物的餐盘,一抬头就看见Raphaëlle在看他,眼睛都瞪圆了。

    “Raph——”Nicolas不受控制地想要大喊大叫。他惊喜万分地朝Raphaëlle走过来,这是这么久以来Raphaëlle第一次睁开眼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对方的状况。可Raphaëlle却朝他“嘘”了一声,她示意了一下床边的Astrid,微笑着摇了摇头。

    Nicolas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他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退到门口,无声地对Raphaëlle说,他去告诉局长他们,并且让他们不来打扰她。所有人都很挂念她的状况,非常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Nicolas离开后不久,Raphaëlle便察觉床边的人醒了过来,缓缓撑起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Astrid揉揉眼睛,一抬头便看见Raphaëlle在看着她。

    “Ast,”Raphaëlle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眼中满含笑意。

    Astrid看着她,许久没有出声。她很难说出眼前的景象不是梦境,她明白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她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一个星期——每顿吃Nicolas送来的盒饭,晚上就睡在床头桌上,每天如此。为了陪伴Raphaëlle,她不再在乎任何东西——她那习以为常的计划已经成为她的绊脚石。她不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不再在乎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阴影。只要在Raphaëlle身边,只要能看到她——她就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可如今不再像几天前了…Raphaëlle醒了过来,并且正看着她的眼睛,呼唤她的名字。她开始能够感受到自己呼吸,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震动,她感觉自己丢失掉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就像Raphaëlle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

    “Raph……Raphaëlle,”终于,她发出声。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大概是许久没喝水的缘故。她看着她的深色的瞳孔,眼泪又掉了出来。

    Raphaëlle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她努力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Astrid颤抖着张开嘴。泪水在Raphaëlle的棉布衣上被拭去,她的脸紧贴着Raphaëlle的肩,Raphaëlle温暖的身体隔着单薄的病服与她紧紧依偎在一起。

    她想起了Testuo Tanaka的话……或许这就是那种感情?或许一直以来,她都是那样爱着Raphaëlle,Raphaëlle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勇气,而她却才发现这一点。

    可Raphaëlle爱她吗?…如果她也爱她的话,她会爱她身上的一些什么?她又为她带来了什么?

    可此时此刻Astrid不愿想那么多了。当她们的身体渐渐分开时,一些往日的掠影飞快地从她脑海中闪过。

    “Raph…”她小声开口道。

    “嗯?”Raphaëlle躺回靠枕上,仍然看着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调查那起偷血的案子时,那家摄影馆里,墙上有很多亲吻的照片……”

    Raphaëlle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嗯……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了?”

    Astrid紧闭上嘴,不再做声。在那一瞬间,她彻底封闭住了脑子里的所有想法,也屏住了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体上的一处。

    她慢慢将上身向前倾去。她尝试避开Raphaëlle的双眼,那双眼睛令她忐忑不安,只会加剧她的紧张。最终,她缓缓合上双眼,当她的面颊靠拢在Raphaëlle的鼻梁旁时,她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这是那样近,那样真实。

    而Raphaëlle也是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Astrid用抿着的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在Raphaëlle在嘴唇上碰了一下。接着,她又缓缓地别开了脸。她的眼眶红了,心跳如同鼓点般在胸腔里热烈地起伏着。

    “Raph…”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很低。“我不知道……也许你早就知道了,我爱你。”

    出乎她意料的是,Raphaëlle几乎没有迟疑,飞快地在她的唇上又吻了一下。这一下的力度更加深沉。

    “早就知道啦。”Raphaëlle的笑显得有些狡黠,仿佛是阴谋得逞了似的。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其实,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喜欢你……我还在想,也许你不会喜欢我喔。”

    Astrid只是“啊”了一下,没有接话。

    Raphaëlle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扬了扬眉。“那时候我觉得,你可能接受不了我的一些习惯,比如说一些——呃,说话用语,还有与人交往的方式……“

    Astrid竖起右手的食指,示意Raphaëlle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歪了歪头,眼神却望向别处。

    “Raph…我不希望你会有这种想法。”说着,她飞快地笑了一下,眼神回到Raphaëlle身上。“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要做到互相包容,互相尊敬,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做到这一点都是非常重要的。”

    Raphaëlle睁大眼睛看着她。Astrid的话语让她感到又惊又喜,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话语,会从一个、曾经甚至陷入过自我认知焦虑和模仿他人行为的困惑之中的女孩口中说出。见到对方如今的改变,她感到很欣慰,更多的是一种快乐。

    她伸出右手,轻轻搭在Astrid的肩上。

    “Ast……”她缓缓说道,声音轻柔,手掌抚过Astrid的手臂。“…你现在真的变了好多。这让我感到很开心,能看到你有这种变化,能看到我们彼此能带给对方这么多有价值的东西。”

    Astrid久久地凝视着那双如小鹿一般灵动的褐色眼睛,也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Astrid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伸手在口袋里捣鼓了一下,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红色袋子。

    “这是我在Testuo Tanaka的店子里买的,”一边解释,她一边将这个漂亮的小玩意递给Raphaëlle。“这个的名字叫做‘御守’,可以保佑人身体健康、幸福安康。”

    Raphaëlle接过这个小袋子,神情充满好奇。“哇…它真漂亮。”说着,她抬起眼看着Astrid,脸颊因羞涩与喜悦而泛红。“谢谢你。”

    Astrid的脸也红了。她抿紧嘴唇,手指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

    “我爱你,Raphaëlle。”终于,她吁出一口气,语气郑重地说。在某一瞬间,她意识到——一切都变了。她抬起头,再也看不见天花板上错综复杂的迷宫,一切都消失了,破碎了。一切都重塑起来。如今展现在她面前的,已然一片属于她的崭新的天地。“我爱你……Raphaëlle。我有资质。”

    听到她最后这句话,Raphaëlle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也爱你……我知道你有资质,这是没有人可否认的事实。但是我爱你,与你是否有资质没有关系呀。”

    听了Raphaëlle的话,Astrid的心中温暖无比。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自从父亲走后,她似乎再没有笑的如此轻松自在。她缓慢的俯下身,轻轻将面颊贴在Raphaëlle的胸口,然后闭上双眼。

    在这之后,二人又在一起相处了许久。直到日薄西山,Astrid要回家了,Raphaëlle也要继续休息,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但或许第二天一早,她们便会再次见面,这次或许还有Nicolas,有Arthur,有她们各自的朋友,共同分享这许久不见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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